生命的鐘擺只要須臾不停,便注定要有失落。從孩提到青年失落了天真,從學校到社會失落了環境的單純。在炎夏我們渴望一陣涼風,在寒冬我們追尋陽光的溫暖。在黑暗中我們渴望光明的出現,在崎嶇的人生路上我們渴望有一個力者和我們同行。
生活有時會逼迫你,你不得不交出權力,你為此感到失落;不得不放走機遇,你由是感到失落;不得不放走愛情,你因此感到失落。有的人,辛苦半生,官職有了長,但只是助理;總算晉了職稱,卻是初級;好歹說上了對象,卻想天天逃出圍城。于是就慨嘆命運的不濟,抒發懷才不遇的感慨,慨嘆天理不公,責罵關系網之密。而這種做法,只是徒勞,是對自己精神施虐,是在編織自己精神的羅網。年輕時,當剛踏上新的崗位,有沖天的干勁,但為論資排輩迷惑、悵惘。等自己老了,世界又靠能力吃飯,資格成了零,小青年在自己面前躍躍欲試,又要搞什么競爭上崗,又搞啥高職低聘,社會似乎總是和自己過不去,于是在往日的輝光里迷戀,在“我那兩年”的回想中悵惘。
其實,人生就是如此。注定要在否定之否定中前行,在否定自我到超越自我的跨越中立足。從沒有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一切事情都要靠自己。只有歷經百煉,才能成為百折不撓的鋼鐵。保爾用自己的言行告訴世人,鋼鐵就是在艱難困苦中在失落中在不懈的奮斗中在永遠昂揚的永遠不言敗的精神中鑄就的。司馬遷面對宮刑造成的身心俱損的失落,幽愁發奮,鑄成千古名著《史記》,終于達到了自己“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目的。蒲松齡面對次次落第的失落,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自慰,寫成了《聊齋志異》,流芳至今。蘇軾面對烏臺詩案造成的罷官貶斥,在黃洲團練副使這小得實在不相稱的小官任上,面對赤壁這當年檣櫓灰飛煙滅叫人感慨的境地,完成了自己思想認識上的突圍,一道天光劃過,《赤壁懷古》、《赤壁賦》應運而出。滕子京失落后,使巴陵郡政通人和,百廢俱興,重修岳陽樓,激動得范仲淹用《岳陽樓記》來記載這一盛況,并喊出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千古強音。還有張繼,落榜了,無顏回江東,晚上于姑蘇城外泊船楓橋,見月落烏啼,霜天無際,寒山寺的鐘聲杳杳地入得耳來,愁思難眠,隨口吟來:“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竟然成了千古絕唱。因為落榜,一個或許俗不可耐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吏沒有誕生,但是因為落榜,造成了一代詩人在詩壇上的崛起,多少年過去,人們還在傳頌著他的詩篇。人以地名,地以人名,就連姑蘇城,也帶著淡淡的鄉愁帶著月落烏啼的美妙意境常駐人們的心中。